第121章

        第一年,周水绒改名换身份,在奇瓦瓦州的华雷斯当了警察局副局长,不是她多有能力,是没人上。

        这一年她被绑架了很多次,好几次她都没有谈条件的机会,就是死。是她自己养的武装力量够强,才能在虎口里把她拉出来。

        以暴制暴好像不太符合普遍的社会道德,但没有一次和平不是战争换来的。

        想在墨西哥活下去,她就要当一个浑浊的警察局副局长,就是要给这些犯罪集团开后门,然后给他们出主意,帮他们开拓新的市场,最好可以透露给他们政府购进武器的地点。

        墨西哥犯罪集团仰仗政局混乱,得以生存,手里还有供应不暇的轻、重型武器,他当然嚣张。

        周水绒不能跟他们硬碰硬,碰不过,就慢慢养自己的势力,然后把司闻的那些武器物尽其用。

        司闻没人,攒不起一支队伍,但他有的是钱,而且有的是武器,更有的是毒品,他的马甲掉了,所有势力都在追杀他,但没人追杀周水绒,所以周水绒凭这些东西很快在墨西哥华雷斯站稳脚跟。

        后面七年,她像司闻一样,把手伸向各个组织,慢慢恢复了司闻埋进去的人脉网。

        这一次她吸取司闻的经验教训,把网织得更牢固,暗中控制、减少毒品、人口贩卖,还有谋杀和对女性的压迫。

        彻底根除是虚妄,但能少一件,就少一件。

        这几年,她很忙,她也很想沈听温。她会想,他有在找她吗?司闻买了座岛混淆他的思路,他还能找到她吗?

        被绑架的时候,她就做过梦,沈听温来救她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问她:“后悔了吗周水绒?没我不行吧?你逞什么能?你就应该被我保护你不知道吗?”

        她好高兴,醒来却还是在贼窝,旁边是被毒贩杀害的尸体,已经臭了,生蛆了,老鼠和苍蝇在享用……

        她心就特别疼。

        以前上学,老师说心疼是一种生理反应她还不这么认为,自从认识沈听温,她可没少打脸,原来真的是生理反应,她会呼吸困难,会像是一脚踏空了峭壁,头朝下扎进了渊底。

        她想完了,疼完了,还是要站起来,想办法救自己。周而复始,她身上的疤开始跟沈听温一样多了,甚至超过他了。

        枪伤最多,她腹部中过好几枪,医生说她以后怀孕的几率会很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

        她趴在床上,问自己:“你后悔吗周水绒?撕了那张机票你后悔吗?”

        她一直问,却一直没有答案。

        她的胳膊和肩膀刀伤比较多,要缝合的伤口太多了,纹身早不是原先的图案了,但别人问她,“这么丑的纹身,洗掉重做吧?”

        她没一次动摇,这是跟沈听温的情侣纹身,她绝不洗。

        骨折不说了,数不清。

        其他伤她印象比较深的一回是美国做的。

        美国富人抓了很多女人,她们多是偷渡到美国的,没有身份。

        还有一部分是富人在监狱里买的死囚犯。

        富人把她们关在一间房里,里边有医生,护士,她们每天都要被注射一定剂量的毒品。

        富人聚在高档会所,围着长桌,桌上是盛宴,他们边享用美食,边全程监控,看这些女人被注射毒品后的反应,看着她们痛苦嘶吼,把脸抓破,用头去撞墙,要不就是扭打在一起。

        其中有个女人疯狂咬人,咬掉了好几个女人的耳朵,乳房。富人看得开心,胃口更好了。

        周水绒是被哥伦比亚一个自己人告诉的,而且毒品还是从他们那里拿到的——他们不能破坏每一次毒品交易,只能是减少。

        她拨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他们敷衍了她,她就把证据匿名寄给了美国媒体。

        最后人都救出来了,周水绒也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些富人手段高明,即使她匿名也能找到她。

        那一次她值班,被一伙人冲进警局,他们把她摁住,在她腰侧剌了一刀,扒了她腹部的皮,然后给她注射了毒品。

        幸好那时候她在当地已经混得算好了,警局警报自动拉响后,她的人提着重武器冲进来把他们就地射杀,然后把她送到了医院。

        周水绒在被送到医院的路上一直在剧烈地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腹部还流血,血染红了车座。

        那时候她有一个很信任的小兄弟,哈利斯科人,她在人贩子手里把他救下来时,他奄奄一息。

        后来她知道,他是被他爸爸卖掉的,他爸甚至从他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性侵他。

        周水绒救了他以后,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叫胡安,他很喜欢,说周水绒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去医院的路上,胡安一直抱着周水绒哭,眼泪都掉在她脸上。

        他不懂周水绒懂的那些关于人性、关于好坏的道理,他就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他太多。

        ……

        这一次周水绒抢救了两天,她人是救过来了,但毒品烧坏了肾,她落下了肾病。

        胡安知道周水绒这种程度的肾病是什么意思,他在床头哭了好久,周水绒劝不了他,就不劝了。

        有时候他哭,她就走神,想起沈听温,他肝脏还有一半可以正常工作,而她肾坏了,还挺般配。

        她还能笑出来,但笑着笑着生理性心疼又来了。

        她会捂住心口的位置,闭上眼,想着沈听温身上的少年感。

        他那句“我总要站在阳光下,说我多爱你”,她感动了好久……

        她好想他,她应该跟他说爱他的,他从来都没听到过她说……

        想得紧了,她会抱住自己,想象着沈听温抱住她的感觉,可自己抱怎么能跟被他抱比呢?

        她就这么想啊,疼啊,七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