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母亲

        第二天一早,言昭被沈辞音叫起来,开启一天的南城旅游行程。

        因为对当地熟悉,沈辞音做司机,开上了言昭的车,大少爷戴着副墨镜坐在副驾,表情很酷,仿佛是去海岛度假。

        比起宁川,南城要小得多,很多地方都没什么可玩的。沈辞音带言昭去老城区转了转,吃了顿早餐,随后就是在市中心漫无目的地慢逛。

        两人来到公园,车位只剩一个,非常考验技术,沈辞音屏息着慢慢倒进去,下车绕了一圈,确认没出什么差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言昭靠在车边:“随便开,都说了,出了问题算我的。”

        “我倒是不担心,就怕停得太窄了,旁边人出来的时候刮到你的车。”

        这么贵的车,蹭一下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别人肯定比她还紧张。

        两人走进公园,春日阳光正好,粼粼地投在湖面上,小湖上飘着几艘游船。

        开放式的公园,湖边是一条观景长廊,再往外,就是车来车往的马路。

        脚下是齐整的石砖路,沈辞音一步步地踩着,突然轻吐一口气,打破了静谧:“言昭,我是不是一直没和你说过,我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言昭侧头看着她,没接话。

        她停下,指向远处的马路对面:“就是那条路,早上出的车祸,那时候我还在上课。”

        他跟着她停下脚步。

        沈辞音一脸平静地继续说:“一开始我以为是假的,像是做梦一样,可后来在医院,医生告诉我们已经没办法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好像真的失去妈妈了。”

        一切的转折,都要从那趟宁川之旅开始。

        彼时沈江已经在宁川做生意做了一段时间,和母女俩离多聚少,靳文素盘算着带女儿去一趟宁川,给老公一个惊喜,没想到看到了一生难忘的画面。

        沈辞音忘不了那个下午。

        母女俩从出租上下来,靳文素手里提着蛋糕,照着地址找到了沈江居住的楼栋。

        楼栋有门禁,她们正想着要怎么进去,恰好从楼里出来个年轻女人,靳文素把蛋糕递给沈辞音,准备自己上前去问问。

        脚步还没迈出去,那个女人回头看了眼身后,嗔怪了一句,紧接着,沈江走了出来,和女人打情骂俏。

        蛋糕“啪”地掉在了地上。

        靳文素冷静地捂住了沈辞音的眼睛。

        恶心。

        这是沈辞音的第一反应。

        耳畔蝉鸣声聒噪,聒噪到令人头晕目眩,世界颠倒。

        一切就在那个时候发生改变。

        最终,她们没在沈江面前出现,靳文素带沈辞音回了南城。

        生活继续,她的母亲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模样,白天去给学生上音乐课,晚上回来检查她的作业还有小提琴,但沈辞音隐约感觉到,母亲的心理防线在逐渐崩溃。

        她会在深夜流泪,会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和沈江大吵,然后沈江更加有理由不回南城,夫妻关系急剧恶劣,曾经甜蜜的家庭不复存在。

        最后,沈辞音听到了他们达成协议,在她高考结束后,沈江把房子还有财产分给靳文素一大半,两人离婚。

        可靳文素,却在新生活开启的前夕,不幸出了意外。

        沈辞音从小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长大。

        她对靳文素又爱又恨,有时候也有过叛逆的想法,认为以后一定要经济独立,离开家庭,可真等到失去靳文素以后,她才发觉,就连仅剩的母爱也没有了。

        靳文素去世后,沈辞音随沈江去宁川,也是无奈之举。

        外婆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她,她也正面临快高考的阶段,根本没法分心,最后只能靠沈江,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肩负起照顾她到高考结束的责任。

        更何况,宁川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更好的生活条件,她还需要依赖他生存,他也不能就这么毫无负担地抛掉曾经的家庭。

        所以尽管很恨他,她也不得不用他的钱。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已经是她最后的坚持。

        上大学后,沈辞音已经不怎么和沈江往来,毕业找到工作之后,更是彻底断掉了联系,直到今天。

        沈辞音深吸一口气,静静说:“前段时间听说沈江最近生意做得不好,他们天天吵架,好像又要离婚,他自己身体变得很差,一直受病痛折磨,也算是报应。”

        她沉默片刻,又说:“但那又怎么样呢?妈妈也回不来了。”

        眼眶忽地酸涩,沈辞音不想让人看见,别过头,低声说:“言昭,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言昭:“你说。”

        “肩膀……能不能借我一下。”

        他站定,朝她伸出双手。

        沈辞音扑进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低头一动不动。

        言昭忽然感觉到肩头一阵湿意。

        沈辞音很少哭。两人在一起一年多,言昭几乎没见她因为情绪不好哭过。

        她从不诉苦、从不说委屈,自己和自己较劲,脾气很倔,不肯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看,仿佛那就是她最后的固执。

        言昭没说话,体贴地给她留足空间,抬手揽住她的腰,抱紧了些,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沈辞音无声流泪,在他的怀抱中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宽慰了一会,言昭口袋里电话突然响起。

        他接起,贴在耳边:“妈?”

        沈辞音肩膀颤了一下。

        他只当她是在抽泣,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后背,继续回言惠的电话:

        “我不在宁川。”

        “嗯,我知道。”

        “回来再说。”

        三言两语,他挂断了电话。沈辞音从他怀里起身,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痕,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言昭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问她:“不想再多抱会儿?”

        她摇摇头:“打扰人家锻炼了。”

        言昭扭头,在空地上锻炼的大爷大妈们,正齐刷刷地好奇看着他们。

        言昭笑了下,回头看她的表情,结合她刚刚听到他叫“妈”时的反应,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一直想问,当初我们分手时,我妈是不是找过你?”

        沈辞音没想到言昭会猜到这件事,猛然抬头看他。

        他垂眼:“果然。”

        “不是劝我们分手。”她说,“你妈妈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很爱你。”

        言昭抬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只要你愿意,她也会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