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爱欲惩罚

        永和四十九年

        沧州

        这里是大秦沟通南北的枢纽,贸易兴盛,虽依托了大运河的便利,但也形成了鱼龙混杂的市井面貌,干什么的都有。

        不过在这东海战事吃紧,朝廷加征赋税的年代下,乱不乱的都已经无所谓了,这些靠着运河起家的城市反倒成了如今很少有足够消费力的地方。

        运河口吴桥屯,普普通通的港口,其中小巷里的一个庭院中,姿容艳丽的少妇正将一层薄薄的肉色织物覆盖在脸上。

        男孩在少妇面前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娘亲逐渐改变了模样,蜡黄的皮肤遮盖了白皙的颜色,温柔灵动的双眼变得有些势利善妒,就连丰润的唇瓣也变得刻薄起来。

        江湖上典型的普通农家妇人,属于放到人堆里压根瞅不出什么异样的角色。

        “娘亲好厉害啊。”小男孩拉着叶舞君的手,眼睛里亮闪闪的。

        “玉儿,记得要保密,在外边千万别提起娘原本的容貌,跟谁说都不行。”妇人蹲下来,怜爱的摸了摸男孩的头,只是这张脸配合着疼爱的表情,并不贴切。

        “娘,我记住了,玉儿跟谁都不会说娘是个大美人的事情!”

        “噗嗤!”,叶舞君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把将男孩搂在怀里,在他白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好儿子,真听话。”

        “好了好了,你们娘俩都收拾好了吧,我们赶紧去骨市看看,不是要给玉儿挑个学伴嘛,走得晚了,怕是好的女娃都被挑走了。”气度儒雅,相貌却有些邋遢的中年书生从屋里走出来,很明显的,他脸上也有妻子的化妆。

        叶舞君白了他一眼:“你非要弄成这幅落魄的样子,谁能想到这是被东浦韦家聘请的教书先生,说是落榜的穷秀才都有人信。”

        “认不出我更好,教书育人的先生怎么可能去骨市这种贩卖人口,发布悬赏的腌臜地方呢。”卓元嘉捋了捋小胡子,得意起来。

        “装起来了你,别忘了,咱回头给玉儿换个名字吧,文玉听起来像个女孩家家一般,不妥不妥。”叶舞君放开男孩,轻锤了丈夫一拳。

        “好好好,咱赶紧出发吧。”

        叶舞君点点头,牵住男孩的小手,一同出门了。

        东海前线仍然炮火不断,得益于残酷的征敛,大秦数州的百姓都得勒紧裤腰子过日子,卖儿鬻女的情况屡见不鲜。

        运河沿途的城市好歹能好过活些,有钱人也多,自然吸引了附近的人牙子,不知何时便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下黑市,卖什么的都有,但若论情形最多的,还得是人口贩卖。

        叶舞君一路逃难到的沧州,自然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丰富的经验让她在选择隐蔽住所时,先会了解当地的三教九流,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骨市与寻常市集并无多少不同,叫卖声争吵声依然此起彼伏,叶舞君和丈夫一路观察,自然发现,那些站在牛车上眼神麻木的女孩们,多是被人牙子调教好了的,跟小羊一样温驯,买回家要干什么都莫不听从,她们已经没有了自我,彻底成了主人的附庸,只适合去干活。

        也还有双手绑在柱子上,眼神或恐惧或无助的,这些怕是刚被打上奴籍的,没经过心理准备就被父母卖给人牙子了,蒙汗药和一顿丰盛的饭菜,她们就从温暖的家里来到了地狱。

        这个世道吃人啊,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就已是不易。

        叶舞君叹了口气,眼前这些女孩她没有一个中意的,思来想去后,她便找了家之前暗地里打听过口碑还不错的卖家。

        “狗爷,我要买一个能识字的,容貌好的女孩,而且身上也不能有残疾疫病,你这有满足的孩子吗。”狗爷是个矮胖的身形,他站在一个巷子口,手中麻绳里牵着不少奴隶,瞧见来客发话了,便把牵绳交给手下,扶了扶头顶小帽,短手在脏兮兮的上衣上一抹,小眼也趁这功夫打量着说话的人。

        “嘿呦,这位客人,您也瞧见这世道,这大部分卖的都是快吃不饱饭的农民,能识字的还要长的俊,您这要求就不低啊……”

        “这二两银子,就当订金,人我要满意,钱就能让你满意。”叶舞君懒得跟这些骨市里的人精费话,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扔给他。

        狗爷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喜笑颜开的同时手心放到背后掂了掂,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皱巴巴的脸上顿时绽开了菊花般的笑容,立马开始点头哈腰做姿态。

        “嘿嘿嘿,夫人您大气!小的今天算是学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客……哦不夫人,还有老爷公子,您三位这边请,外面的都是些样子货,紧俏的都在后面的巷子里头呢。”三人跟着狗爷走进死胡同的巷里,约摸百步,就见几个精壮汉子绕着一块红布巡视着,而红布上,坐靠着五六个年龄不一,但容貌打扮都明显比外边那些强得多的女人。

        “您瞅瞅……都是些上等货!”狗爷满脸堆笑的指着第一个年龄约莫是少妇的女人,用力呵斥一声让她站起来转过身,像牵牲口一样把她拽到叶舞君面前,在女人掩面轻泣时介绍到:“您看看这大肥屁股,说个好生养不过分吧!开枝散叶的不就得找这样的,最适合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他又转头看向卓元嘉,讨好的把女人牵过来小声道。

        “而且平日里也算多个能使唤的佣人,多值啊,白天让她干活,晚上,嘿嘿,您来干她,怎么样……转过来!”狗爷贴着卓元嘉的身体一边双手色眯眯的比划着一边道,最后一声则是对那少妇吼的。

        “这脸,绝了!您瞧瞧,要不是小的家里那头母老虎凶,咱都想直接纳她个小妾了!”

        “狗爷……我们只要女孩,您给介绍个妇人作甚意思。”叶舞君冷哼一声,插在了狗爷和卓元嘉之间。

        “呃……啊……”

        “嘿嘿夫人别生气嘛,是小的多嘴了,该罚,该罚……嘿嘿……”狗爷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黄脸婆似乎才是当家做主的,不由得在心中暗骂晦气,他同情的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卓元嘉,带着叶舞君凑近了最后两个女孩。

        “咱这有两个符合您的要求,大的这个叫柳依依,会读书写字,还会拨弄些曲儿,您看,样貌也长的俊!”

        “会的这么多,长得还可人,狗爷,能弄到这么好的货,您可真有手段。”叶舞君看了看女孩道。

        狗爷搓搓手,讪笑道:“瞧您说的,这柳依依嘛,她母亲是个妓女,所以好歹懂些博士子欢欣的诗词,也就教给了她,后来上头不是加大那啥的力度了吗,”他的手指指了指天空,“青楼生意不景气,她娘觉得养不活她了,就把她带到我这了,人还没要钱,就求给找个富裕人家。”

        “您二位能随手掏出二两银子做定金,想必生活比大部分买家都滋润许多,让她随了也不委屈她。”这时,那望了叶舞君三人许久的柳依依突然开口了,“夫人,奴斗胆问一句,不知您想要买个女孩是作何事情……”

        “做我家儿子的书童。”叶舞君瞥了那柳依依一眼,模样还挺周正,算算狗爷那给的生辰,比玉儿大六七岁,照顾他也算不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柳依依望了望拉着叶舞君衣袖的小男孩,忽的垂头羞涩道,“奴……奴可以的……奴愿意做小公子的书童,伺候小公子左右。”叶舞君望着少女娇羞的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快,这妓女家里出身的女孩该不会以为是在给玉儿挑童养媳吧,虽说也不至于歧视她的出身,但这般早熟……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以后被她亲昵的伺候着,甚至被她诱惑着做些那种事情,叶舞君看她的眼神立刻多了抹警惕。

        “狗爷,那不是还有个女孩吗?”叶舞君望向了柳依依身边那个始终不出声的女孩。

        她看起来比柳依依小的多,叶舞君对照着狗爷给的资料,发现她不过比玉儿大了两岁而已。

        “她……她么……是一家姓莫的猎户的女儿,啧……被他爹卖掉给她弟弟治病了,但她可识得不少字呢,她娘是秀才家的人。”女孩依旧垂着脑袋不说话,乌黑的头发下是瘦弱纤白的脖颈。

        “抬起头来让夫人看看!低着头作甚!”

        面对从一开始就始终低着头的女孩,狗爷的脸一抽抽的,他蒙着气从一旁汉子的手里抽出一根细细的皮鞭,朝着她身上打去。

        “啪!!!”

        女孩身体抽搐了一下,咬紧了嘴唇,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但依旧低着头。

        “好啊,贵客在这里,你还想反了天不成!你爹把你卖了那么多钱,你不给我好好表现我找谁拿回本去,晦气的赔钱货!老子扒了你的皮!”狗爷骂完还不过瘾,抽了个鞭花又准备抡上去。

        “哎……您……您这是……”他望着横身挡在面前的黄脸婆,脾气软了下来。

        “怎么动这么粗的手,你再一鞭子下去,这小姑娘不得被你打坏了不可,到时候你还卖的出去吗。”叶舞君忍不住动手阻拦道。

        狗爷深呼吸了几口气,朝女孩面前的地面啐了一口,“算你运气好,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你这次!”他的把鞭子放了回去,对叶舞君解释道:“您别瞧着她呆呆的样子,她是会说话的,模样也生的好看,当初还是因为这点我才从她那狮子大开口的爹那里买来的,可现在呢,非装个哑巴,好几位客人都因为她默默无言而没挑走她,得,我这五两银子算打了水漂了。”狗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往红毯上走去。

        “哎小公子!您您怎么过去了!快回来,这女娃倔的很,别弄伤你了。”

        “玉儿!”

        叶舞君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卓元嘉却已经担忧的大步朝他走去。

        “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低着头呀?”小男孩好奇的蹲在莫姓少女的跟前,仰望着她哀默大于心死的脸颊。

        听她不回答,小男孩又伸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那瘦削的下巴便应激似的抬起来,睫毛扑闪了几下,女孩的瞳孔中静静倒映着男孩纯真的面孔,没有任何动作,看到她投过来疑惑的目光,男孩胜利似的笑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草纸,剥开后里面是个糖块。

        “我请你吃糖好不好!啊……张嘴。”小男孩举着饴糖对她笑道。

        少女哀戚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但身体仍然没有动作。

        “张不开嘴没事,我来帮你。”小男孩在少女麻木的眼神中脆生生道,他举起糖块,按在少女咬破的唇间,另一只手轻轻按着少女的嘴唇,向外一分。

        “甜吗。”小男孩终于把饴糖塞进了少女的嘴里,他开心的双手揉了揉女孩的面颊。

        下一刻就被父亲抱在了怀里。

        “放我下来,爹!”

        男孩不满的挣扎着,但还是被抱回了叶舞君身边。

        “娘!爹欺负我,我还没看见那个妹妹笑起来呢!”

        “人家比你大,还叫妹妹。”卓元嘉无奈道。

        “我不管,我也要个小跟班,我叫她妹妹怎么了!”

        “又乱跑,坏家伙,没经过娘的允许你怎么就过去了。”叶舞君的拳头抵在小男孩的头上摩擦着,直到男孩求饶认错后才松开手。

        女孩茫然的看着叶舞君身边的小男孩,不知不觉已抬起了头,叶舞君趁此机会也仔细瞧了瞧女孩的面庞。

        乌黑的瞳仁嵌在消瘦的面颊上,显得楚楚可怜,眉如弯月,鼻尖轻翘,唇儿微微苍白还渗着血丝,她能够看出来,的确是个未长开的美人胚子。

        看她望着玉儿挨着自己的样子,那死寂破碎的眸子突然波动起来,泛起了艳羡的苦楚,还有戚戚哀伤的泪花。

        叶舞君很熟悉这种眼神,当初在雾灵山遇见染潇月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惶惶诚恐的,失去家人后无比渴望温暖,却又不敢去触碰。

        “玉儿,这两人你更喜欢谁。”她低声问到身边的小男孩。

        男孩看了看努力对他微笑的柳依依,还有眼神空洞的少女,想都没想道:“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叶舞君的额头冒出了几条黑线。

        “唔……”

        “夫人!我随我娘学……学到了些许多手段,而且还是处子之身……”柳依依忍不住出声道。

        看的出来,她十分想被这家人买走,尽管脸色已经羞红,身体轻颤,但仍乞求的看着叶舞君。

        “君儿,就她吧,她年纪足够大,也能帮你干些家务,种植草药,照顾玉儿也可以的。”卓元嘉小声跟叶舞君商量,看着她有些迟疑的脸色,又道:“回去我们好好管教她,她应该不会去玉儿动手动脚的,小姑娘哪有那个胆子。”叶舞君再望了望另一边的女孩,触景生情,她忍不住想到,要是她思念的染潇月当初就是眼前女孩的处境,如果错过之后的下场……感性让她在心中犹豫不决。

        “娘,只能选择一个的话,那我要她好了。”男孩突然开口了,她拉着叶舞君的袖子,指的正是那个莫姓女孩。

        “如果选柳依依姐姐的话,那么哑巴妹妹肯定会因为没人买,最后死掉的吧,而我们选了哑巴妹妹的话,柳依依姐姐肯定还能找到别的人家,活下去的。”听见这句话,莫姓女孩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凌乱的黑发下,红彤彤的眼角几乎要控制不住涌现的泪花。

        明明被羞辱,斥骂惯了,身体的疼痛早已让灵魂迷茫,为什么还能感受到陌生的温暖。

        口腔里的糖块渐渐融化,甜意让她的心尖打了个寒颤。

        “你真的是……”叶舞君松了口气,她忍不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他的话把在场的几个大人都逗笑了。

        “那爹娘怎么办?白花一份钱去养别人吗?”

        如果那女孩开口说上几句话就好了,一直一声不吭的,这叫人怎做选择嘛,叶舞君不动声色的瞥了儿子口中的哑巴女孩一眼。

        小姑娘,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快啊,快啊!

        “哑巴妹妹!你不喜欢我们吗?不想跟我做朋友吗。”男孩看了看上前一步的父亲,赶紧对女孩喊道。

        “你……我……”

        微不可闻的嗫嚅了一声,女孩的睫毛颤抖了好久,她望着男孩的面容,眼泪突然簌簌流下来。

        舌尖融化的甜蜜放大了她渴望的温暖,唇上的温度犹在,而耳边鲜活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要拯救我,我被父亲像是经手过的无数件猎物一样卖出去了,亲情没有轻重,衡量我生命的却只是冷冰冰的银两,我还配活着吗?

        ……

        “可是我不想你死啊,错过了我们坏叔叔不会放过你的,快说话呀!不然我娘亲要改变主意了。”男孩急的在地上跳脚。

        我不想你死啊……

        模糊的外界只有这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骗人的吧,这世界竟然还会有人会在乎自己,相依为命的至亲都不要我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去死了呢,明明,明明说好要去另一个世界陪娘亲的。

        ……

        卓元嘉走过默不作声的妻子,他感觉手腕微微一紧,回头看去,叶舞君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他叹了一声,把妻子的手放了下来,对矮胖贩子道:“狗爷,我们就要……”

        “我……我不是哑巴!“

        众人停滞住了。

        “我会缝补衣裳娘去世后家里的衣服都是我缝的我也会做饭会打扫会照顾人的……我还会识字写字……这些都是娘生前教我的……”女孩看着男孩的眼睛哽咽道,泪水让她根本看不清楚男孩的面容,但从他的身上,却让她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渴望。

        “呜呜呜……我吃的也很少……”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我……我想跟你们走……”

        身后传来妻子如释重负的叹息声,卓元嘉无奈的耸了耸肩,却看到儿子已经先跑过去牵住女孩的手了。

        “这小子……”

        交付了剩下的银钱,回到家中,卓元嘉先让女孩去洗澡,又把妻子拉进屋里。

        “以后这女孩就留在家里帮你好了,我平常留宿在东家那里,三天才能回来一趟,这样你平日里也有个帮衬的,到时候让她和玉儿一起去私塾念书,我跟那边的夫子熟,看在韦家的面子上,多一个女孩也不打紧。”

        “还叫玉儿,不是说改名吗。”

        “好好好,你觉得叫什么。”

        “文玉连读成越,卓越如何,卓尔不凡。”叶舞君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绽开笑颜。

        “我给咱儿子取了个新名字,不如你也给那女孩改个名吧,这里她会开始新的生活。”

        “莫……莫,不如叫她墨鸢吧,讨个彩头,而且这个世道软弱可活不下去,她得坚强起来,才能保护好越儿。”卓元嘉稍一思索便答道。

        ……

        沉默了一会儿,叶舞君突然道。

        “一开始你是不是想跟狗爷说选那个柳依依的。”

        “不,恰恰相反,我是说选墨鸢的。”

        “为什么?你不会跟我们的傻儿子一样善心大发了吧。”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分外不解。

        “你和越儿都更青睐墨鸢,我能看不出来吗,如果选了柳依依的话,你和越儿心里肯定会有疙瘩,与其这样,不如选她,至少你们心里舒服。”

        “那如果墨鸢真是个哑巴呢……”叶舞君没接着说下去,只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墨鸢那时的精神状态,算是一心求死了。

        “那亏了就亏了,至少我们问心无愧。”卓元嘉把妻子抱进怀里,“你和越儿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你们心里留下遗憾。”哼,你嘴上这么说就是了,叶舞君嘴上不饶人,但她其实明白,不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夫君心底里到底还是个好人。

        ……………………

        时间线拉回现在

        秋霜至,月明白露澄清光。

        京城安乐王府

        “老大估摸着正在洗漱,你到前厅去候着吧。”铁牛在高楼顶瓮声瓮气的把冬青从肩头放下。

        “谢谢你,大块头。”冬青扶着壮硕女人的腰,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道。

        铁牛点点头,待小姑娘松开手,便到楼梯口放哨去了。

        要不是必须得再见一面王妃,冬青实在不愿再上这数层高的塔楼,她前些日子到了坏女人的几个据点瞅了瞅,发现当初筛选的残次品还在那个酒楼当小厮,可把她高兴坏了。

        这下咱之前在王妃面前打的包票可占足了脚跟,冬青忍不住得意起来,她拉开滑门,面前的长廊只点燃了几只烛台,昏昏暗暗的不真切,冬青本想再燃上几只蜡烛,但想想也许王妃就喜欢这样昏暗的情调呢,只好作罢,她沿着细微的光亮摸索到前厅,找了个角落悄悄坐起来。

        淅沥沥的水声从隔壁传来,那里有足够的光亮,乌黑的剪影印在纱窗上,让冬青的心儿悄悄加速,王妃难道是在洗澡吗,她那又飒又有威严的样子,现在却可能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冬青想起了坏女人,平日里有时也会觉得她冷漠,但在宫里服侍她洗澡的时候,她倒是一反平日姿态,喜欢说说笑笑。

        王妃肯定不是这样的,她都不需要人伺候,而且她要比坏女人难相处多了,冬青还记得那双波云诡谲的眸子,简直像是把她剥了层皮一样看的透透彻彻,连笑脸都不装,好歹她也是宫里贵妃的心腹唉。

        就在冬青胡思乱想之际,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长发及腰的狐媚美人穿着宽松的常服从隔间推门而入,冬青本想上前,却被这一幕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心道难不成王妃正在招待客人,这是客人刚出浴,而自己这么无礼的躲在前厅的角落里,一会儿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啊。

        任谁被陌生人偷看了自己刚出浴的样子都会不舒服吧。

        月光洒在狐媚美人的侧身上,她后仰着头,双手散开发丝,晶莹的雪白从她的脖颈延伸到高耸的胸前,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拨笼着头发,厚实的资本也跟着颤颤巍巍的,那起伏的样子把冬青都看呆了,就算是坏女人的也远不及眼前巍然的景观啊。

        “咕嘟”她艳羡的躲在角落里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谁知那轻微的声响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那狐媚美人腰身一弓,修长的手臂从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东西,腕儿一抖,寒光便向冬青躲藏的角落里疾射而来。

        “呜哇哇哇……别杀我……我不是坏人……我投降啊啊啊啊……”冬青吓的大喊一声,话一出口却感觉脑门已经被那寒光扎穿了,顿时害怕的涕泪横流,止不住的呜咽。

        “怎么是你……”

        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冬青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面前的女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桃花眼尾略上扬,鼻翼窄且精致,唇若檀脂,下巴尖俏,她微微皱着眉,颦蹙间却显得千娇百媚明艳动人。

        狐媚——这是小姑娘第一时间想的到的词。

        狐媚美人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她满是泪珠的脸颊。

        “好了,没事了,你没受伤。”她难得用柔和的语气。

        “老大!老大!怎么了!有刺客吗!”门外传来铁牛的大嗓门和那咚咚锤门的声音。

        “无事,你下去吧。”万舜英无奈道。

        “真的没事吗?要是刺客挟持了您,别忘了我们的暗号!”

        “赶紧给我滚!”狐媚女人咬着牙道。

        “哦……哦好吧……”响亮的脚步声远去了。

        “我,我现在在地府吗?”冬青哆哆嗦嗦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眼前的孟婆怎么会这么好看,难不成是坏女人的转世。

        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脑门上拔出来了,冰凉的铁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冬青梨花带雨的小脸,连带着一缕缕秀发滑落。

        “只是插在你的头发里罢了。”万舜英起身,匕首在指尖转了个花,她点燃了室内的烛火,光亮驱散了黑暗。

        “王……王妃大人……”冬青泪眼婆娑的看着狐媚女人赤着脚走到案几前坐下,熟练的打开卷轴,那样子好像坏女人。

        “嗯……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哇啊啊啊啊……”冬青劫后余生般的嚷了一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让狐媚女人皱了皱眉,她搁下笔,将毛巾扔过去。

        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也不能有多少指望,她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等冬青缓过情绪来,她快速收拾好自己,四肢着地的趴到案几前,可怜兮兮道:“大人大人大人对不起,我看着屋里昏暗,想着你可能不喜欢太亮,就没开灯,我真不是有意偷看您出浴样子的。”她边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瞥了眼,可眼前的女人跟平日里那个王妃好像十分不搭边,那个冷漠威严的王妃怎么可能是眼前一副狐媚子的模样,那两边微翘的唇角,仅仅是瞅着便媚意横生的双眸,好似妖精般勾人,尖俏的下巴抵在笔杆上,眼瞅着就要插进胸前的高耸里,女人味都把同为女人的她给迷倒了,冬青可不记得前几面印象里的王妃有如此伟大的胸怀。

        “我姓万,名舜英,不消你思量。”

        狐媚女人平静道,“但你这般看到了我的真面貌,需得给我保密。”她瞥了眼小姑娘痴痴看着她的样子,手儿将落到她怀里的毛巾按到她脸上。

        “唔……王妃放心,就算把我掏了肠刮了肚,谁也甭想从我口中知道您的真实长相。”冬青回过神,赶紧抓住毛巾拍拍胸脯打包票,但瞅瞅王妃的胸前,拍打的力度也不禁丧气的小了下去,“恕我冒昧,您生得这般好看,为何平日里还要打扮成那副有点雌雄莫辨的样子。”她想起了沐歆以前用过束缚胸脯的白布,小心翼翼的指了指王妃的胸前,“那样绑起来的话,不难受吗?”万舜英没理她,可终究被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睁大眼睛好奇注视的目光给盯的不适起来。

        她叹了口气,将摊开的卷轴又合上。

        “早就习惯了,这幅模样再怎么威严,也束缚不了人心,北境需要的是能打胜仗的好男儿,而不是妩媚的女娇娥,我观你们贵妃博览群书,没给你讲过兰陵王的故事吗?”

        “我懂我懂……王妃您真是良苦用心,我季冬青发誓,绝不会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讲给任何一个人。”她看了看万舜英面无表情却又似妖精般勾人的脸庞,讨好似的补充道,“就连我家娘娘也不说。”妖媚女子于是轻笑一声,如同狐狸精似的,那唇角流转的媚意简直要把小姑娘的魂儿勾走了,她晕乎乎的把脸凑上去,直到被王妃按回原位上才回过神。

        “说正事,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咳……对对,王妃,那个前日我跟您说的计划有眉目了,我曾经筛选过一批资本雄厚的,咳咳咳……有潜力的,长相俊俏的小男孩,最好的送进宫里了,但还有一个曾经是备选的,他可真的是男生女相,把头发蓄起来,跟青楼的头牌没什么两样,偏得声音一直未曾变得粗鲁,娇气极了,我今天在贵妃外面的产业里找着他了,人还在,而且我也扮做侍女偷偷看过了进出王府的马车,就王爷宠幸的那几个兔爷,压根比不上我找的这个人。”

        “过几日我便把他要来,您可以把他送给王爷缓和一下关系,而且他原是家道中落的官人家,把脸抹黑了在街上乞讨,无根无势力,是我当初收留了他,给了他条命,他对我可忠心耿耿,这样您便可让他在王爷耳边吹吹风,间接控制他,这样即便是以后面对陛下派来的人也好配合。”

        “那个最好的被你们贵妃相中了是不是。”万舜英冷不丁的问道。

        “呃……不是我们贵妃,他送给了另一位贵妃,是我们家娘娘谋划的一环。”

        “丽昭宣,哪位?”

        “丽妃。”冬青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

        “把别的贵妃玩剩下的撂给我,你们贵妃可真够尊敬盟友的。”小姑娘身体抖了一下,不敢抬头看,只道:“您放心,他是我挑的人里最好的,长的清秀俊俏,那东西又大形状又好,您一定会满意的,而且左右不过一个工具而已,您不满的话打骂都行,只要别弄坏了,这种事……肯定要彻底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不是……”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贵妃判断错误,陛下没有那个意思,那她的计划就先作废。”

        “呃……我明白您的意思,到时候宫里来人了,您再决定也不迟,我家娘娘也嘱咐我了,一切要配合您的意愿。”冬青觉得头上的视线变得锐利和沉重起来了,委屈和忐忑涌上心头,刚刚干涸的泪腺又蠢蠢欲动。

        万舜英的视线越发冷漠肃杀,她从替父执掌军令政令直到被软禁在京城,还从未考虑过诞下子嗣的想法,如今好歹是个黄花闺女,却要和一个乞儿出身的少年……万舜英从心底涌出一股抗拒,她自诩出身北方名门,又凭借过人的手腕和智谋安定了一方国土,朝中能配的上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可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和这种人诞下后代,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要不是为了自由……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勉强压下心中对皇帝的怒火。

        “啪”,她心烦意乱的将手中捏断的笔撂到一边,望向窗外明亮的月亮,呵,那个少年知道这个事吗,说不定现在正被那个丽妃压在身下亵玩呢。

        只是一个用来脱困的工具而已,只要政变成功,便能从这个快要将自己窒息的地方逃出去了,她反复说服自己。

        低低的声音从案几前的黑暗中传来。

        “您……您不是也想报复皇帝吗……让皇室血脉延续的计划落空……本该怀有太子的地方……却怀上了一个乞儿的儿子……皇帝知道估计会被活活气死吧……”

        “我家娘娘比您更恨陛下,她定会让陛下付出自私的代价。”万舜英默不作声的盯着小姑娘垂下去的后脑勺,良久的沉默之后。

        “伶牙利嘴,我倒是相信你家贵妃的本事了……”

        ……………………

        后宫之中

        月光之下,染潇月坐在小亭子里,这是当初被沐歆一剑削倒的地方,但早就被重建了起来。

        微风拂过,她将手边的茶杯拿起来,凉透的茶水倾泻到地上,刺啦作响。

        “回来了就好,不来谈谈吗?”

        也不闻什么响动,只是淡淡的香味从身后传来,轮椅后的推手微微下压了少许。

        染潇月直视前方空旷的院子,“没什么好感到羞愧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而付出一切,我也是这样的经历者。”

        “当初嫁给仇人时的苦楚,就跟你现在受到的委屈一样。”染潇月轻轻道,“但你比我幸运多了。”

        “因为你所想的坏结果不会实现。”

        轮椅后的推手被捏的吱嘎响了一声。

        “怎么,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看的这么单薄,只要你愿意,一直在我身边都可以,更不如说,离开了你,没有你平时对我的关照,我这么一残疾人,平日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骗你是小狗哦,小歆儿。”染潇月轻轻笑出声,“太过在意,才会胡思乱想,我有我所爱的人不假,但我也不会抛弃好友啊。”

        “那年在峨眉,我在半山腰一脚踩空,挂在树枝上,要不是你用剑卡着岩缝过来救我,我早就被鸟叼成枯骨了,还有清江上那伙问我们要吃刀削面还是馄饨的水匪,我和徐厉被人一脚一个踹进水里,还是你把我俩捞上来的呢……”染潇月突然住了嘴,身后的人抱紧了她,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脖子滑落,染潇月的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回想着以往,那出生入死的感情怎能不让她一个孤苦伶仃的人难以忘怀。

        “你……个混蛋,当初水性比徐厉差还让我先救他,就不怕死吗!”

        “我知道有你在……就不怕……”

        “呜呜呜你气死人了……小冬青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坏女人……”沐歆用力一勒手臂,咬牙切齿道。

        “咳咳咳咳,我不行了,真不行了,求你放了我吧……”

        “我不放……你肯定是装的!”

        “被你发现了,啊!”

        一阵打闹,沐歆才稍稍平静。

        染潇月望着地面上茶水中的月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歆儿,你和秦越接吻时的感觉怎么样?”

        “他……他来过了!”沐歆反射似的左右看看。

        “他早就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没什么感觉,就跟吃冬青做得桂花糖一样。”沐歆满不在乎道。

        “这么说你也不讨厌他呀。”

        “我……我怎么说不讨厌他……他在每个女人面前都是不同的嘴脸,对徐曦假意迎合,对那个都铎女人甜言蜜语,在你面前又是唯唯诺诺,你看看,冬青一点不会选人。”沐歆庆幸她站在染潇月背后,不然脸上那一瞬间的慌乱可就都被好友看见了。

        “但我们不就需要这样能游走在女人之中的少年嘛,要是不能讨得她们的欢心,每个都用强硬手段的话难度也太大了,这些女人背后在朝堂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呢。”染潇月的话娓娓道来。

        “至于你对和他亲吻没有感觉这件事。”

        “正常让一个人与你唇齿相接,你不会觉得厌恶吗,咽下他的口水,如果你不认同他,对他没有感情的话,应该会恶心的想吐吧。”一阵激灵从头打到底,沐歆顿时感到嗓子干涸,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但越想脑子越空,越说不出话越急。

        沉默了一会儿,染潇月轻轻道:“承认对一个人有感情并不是间难以启齿的事,我也并不介意你看上我喜欢的人,这不正说明我们的眼光都很好嘛,而且我们以后一起生活不也很好 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眼里只有你……潇月……真……真的,我是沐王府的长女,怎么会喜欢上那小太监,你相信我……”

        “他之前的身份,不过一介平民,而我,则是朝廷的逃犯,若是论身份,我还不如他呢。”染潇月的语气带了点嘲弄的色彩,“而且,我并能接受你这份畸形的感情,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小歆儿,你与我呆的太久了,忙于我的复仇大业,未曾接触过与异性的风花雪月,你已经被我连累了。”

        “不……”沐歆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大脑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

        “是我的错,对不起,当年纵使你看不上那些富家子弟,也应能在江湖里遇到一个对脾性的好人,或者,在江南畔遇到个让你一见倾心的才子。”

        “是我把你从云端拽了下来,走在痛苦的道路上,你所见的我,只是满足了你对另一伴的幻想,能合得来,博学有文采,又懂些武艺,风趣多面。”

        “但我只是个女人,又有谁像我一样为了复仇而拼命的去学习呢,你的眼见在我这里抬高了档次,青年才俊在你的滤镜里也成了不够完美的人。”

        “当我遇到了感兴趣的人,你也会对他感兴趣,但这并非意味着他就是一个比我厉害的少年,只是因为他恰巧合我的心意,我喜欢他而已。你对秦越的感情出发点源于我对他的在意,但如今已不能否认这份感情的存在了,种下的因结成了果,如果不去正视,岂不是对自己内心的放逐。”或许你的真命天子不是他,但我至少能让你从他这获得幸福……“那我……我该怎么办……”沐歆茫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试着在他面前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不是上位者,认清你对他的态度,就算最后改变了心意也不要紧,我永远会是你的挚友。”染潇月郑重的承诺道。

        冬青的桂花糖,当时你嘴上说着一般般,背着她的时候吃的可起劲了,还以为我没发觉吗,你对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又怎会忘记这件事。

        明月高悬,染潇月终于解开了沐歆的心结,她被沐歆从小亭子里推着走出去,伸手虚握着从高空洒落的月光。

        “这样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也有人陪你了。”她轻轻呢喃着,随风飘散在月夜里。

        ……………………

        月落日升

        身体的不适感让秦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才发现他仰面躺在床上,墨鸢已经不见踪影了,左边的胳膊妥帖的裹在被子里,而右边的胳膊则被白雪枕在脑下。

        而难受的地方……秦越的目光向下挪动,只见一只小手正握在他晨勃的肉棒上,像是拔萝卜一样往外拽着,而小手的主人睡的正香,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奇怪梦中的萝卜死活拔不出来。

        岂有此理,白雪这妮子即使睡着了都不老实,梦里都想谋害我。

        秦越用力掰开白雪的手指,右边胳膊上脑袋的呼吸也因此一滞。

        “喂,这么想要的话晚上再奖励你。”

        秦越在刚醒来仍装成熟睡样子的少女耳边恶狠狠道。

        自从那天晚上把杂鱼少女开发了后,墨鸢次次晚上侍奉都拉着她,虽然白雪仍旧嘴臭,但身体比谁都要实诚,一会儿嘲讽他往外推压上来的胸口,一会儿又把腿盘在他腰上不让他拔出来,总之在她嘴里就是赢,输是不可能输的,翻白眼流口水的时候就是阿巴阿巴……今天离他处理艾琳的事情有一段时日了,或许这都铎公主已经碰过了壁,秦越思来想去,决定去看看她的情况,顺便理所当然的实施惩罚。

        他怕再冷落艾琳,会让这个上头的女人又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

        后来事实证明,少年确实被艾琳吓了一跳。

        那是在绮云湖边上的枯叶小池塘,这种从湖中引泻的小水池妆点着路边的拱桥小径,而那个与中式园林风格格不入的一袭金发,就坐在池塘边的砌石上。

        这儿离紫藤小径并不远,因而秦越瞅见那抹在阳光中的亮丽金发时,差点以为在做梦。

        “秦……”

        池塘边上,艾琳面露喜色,她匆忙站起身,又像是想起少年的叮嘱一样,快速瞥了瞥左右两边,见到四下无人,小跑着过去。

        她牵起发呆少年的手,继续跑,越过来时的拱桥,拨开湖边垂柳的枝条,逃进了紫藤枝干缠绕着的阴凉之中。

        “我的公主殿下?”

        “不够,还不够……”

        她继续向前跑着,外面的世界在逐渐远去,里面是鲜有人打扰的乐园,她紧攥着心爱之人的手,直到小楼前的空地,一起沐浴在阳光之下。

        艾琳转头看向惊愕的少年,碧色的眼睛略过欣喜和如释重负。

        “上帝啊,这里不会被其他人看见的,我保证。”她感慨了一句,将少年搂在了怀里。

        “唔,唔唔……”

        “亲爱的,你怎么狠的下心这么久才来找我。就因为我被爱冲昏了头脑,去做了那些不理智的事情?”艾琳一边自顾自的小声埋怨道,一边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将他搂的更紧了,“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我的心肝儿,原谅我吧,原谅我这个贪婪而又卑鄙的女人。”

        “爱能让我孤注一掷,也能让我憔悴神伤,我只想和你一起,我的好人儿,你可知这段时间我的内心受到了何等煎熬。”她感受到少年的挣扎,慢慢松开手臂,藏起眼中的占有欲,去亲少年的额头。

        “你去找过皇后了?”秦越按住女人凑过来的肩膀,他现在想知道这个。

        “嗯,皇后并没有同意,”艾琳沮丧道,“不过她也没有太为难我,只说两国好不容易关系缓和,让我安分守己什么的。”看来皇后暂时没有起疑心,也是,谁没事会能想这天子后宫里竟然混进了一个真男人,而且还勾搭上了贵妃。

        “皇姐似乎是去见过她了,我总感觉皇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也在场,她们……”

        “我们进去说吧。”

        “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人面前,但哪怕是沐浴在这片仅有的阳光也不行吗?”艾琳语气失落,她不时忐忑的瞟向少年,如同做错事的少女。

        “啪”

        “哦~”

        “不是不行,但现在我要惩罚你。”秦越一巴掌扇在女人挺翘的后臀上,板着脸道。

        少年拽着她的手走向寝殿,心里却思考着艾琳的变化,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鲜活了。

        也许是娜莎对她的挑衅,也许是自己长期潜移默化对她的改变,使她从最初长时间孤立的小心翼翼变得大胆起来,像是找回了都铎的天性,大胆示爱,大胆追求,甚至走出了自我囚禁的小楼,到外界的湖畔。

        他抓紧了手中的柔软,回眸望去,女人白皙的面颊染上了浅浅的绯红,碧色的眼眸荡漾着渴求和欲望。

        人一旦有了生活的奔头,便会激起贪婪的欲望,无止息的追求想要的,秦越突然意识到,他能阻止这一次的危机,还是因为艾琳提前说了她的计划,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掌心传来抓挠的感觉,一段时间没尝到食髓知味的,艾琳一直在忍耐着等待自己吧。

        关上门,幽深的气息立刻暧昧起来。

        身边的娇躯滚热,女子的香气从高挑的身材上溢出来,秦越抬头,对视上那双灼热的眼神。

        “你想怎么惩罚我,亲爱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挡住了去往客厅的道路,高大的身躯把少年挤到靠在门上,手指按在秦越刚想开口的嘴唇上,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她的另一只手略过撑起的胸襟,从肚脐滑向下,直到秦越看见艾琳咬着唇朝他掀开裙子的一角,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位野心勃勃的长公主虽然已经离去了,但她仍留给了艾琳许多好东西。

        黑色的轻薄织物包裹住了那双白皙修长的大腿,在绫罗裙下像是黑色的幻影,艾琳只是往前一倾身体,温暖酥酥的触感就隔着裤子摩擦上了少年的大腿。

        “我知道我的所为给你带来了些困扰,亲爱的,但愿这些新奇的体验能给你一些补偿。“艾琳弯下腰在少年耳边小声说道,她的手抚上了那凸起的帐篷。

        她饥渴的吻住了少年的唇,将他压在了关上的门后,“哪怕是对我发脾气也好过不管不问,如果是我的罪孽,我宁愿下地狱也不愿你的目光从我眼中离开。“秦越感觉他的手被引导着伸入了裙下,丝滑温热的触感让他头脑发热。

        “到床上去,”他歪着头含糊不清认真道,“今晚上之前你别想下床了。”几乎是用最激情的速度,牵着手的两道身影滚到了二楼的床上,秦越解开了艾琳背后的肩带,那都铎宫廷的宫服便一层层剥落,裸露出其中白皙高大的花蕊。

        丰腴肥美的臀瓣将轻薄的黑色撑淡了颜色,包裹着凸鼓的阴部那里已经渗出了水迹,少年的手指摩挲着用力一撕,白里透红沁着露珠的花瓣便显现在眼前。

        女人的喘息声变得更加高扬,包裹在黑丝中的小腿蹭着少年的腰腹,似乎是在迫不及待的勾引着他。

        “翻过身来,双腿蹬着床。”

        少年命令道,他要让艾琳受到惩罚。

        沉甸甸的乳肉因为主人的姿势而被迫压在最底下,压成了向外溢的饼状,而那如同天梯一般的白皙腿部曲线,被丝袜包裹成了恶魔的颜色,它既是勾魂的毒药,也是对身材瘦小的少年的考验,但秦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那双美腿弯折成适合他的高度,而是双臂用力一撑这个“滑梯”,整个人骑在了最上面。

        身体上要支撑的重量陡然增加,艾琳闷哼了一声,但为了保持少年对她的要求,被柔顺黑丝包裹的长腿只能更加用力的蹬着床铺,托起翘臀上的小人儿。

        秦越的双腿用力夹在受惊而乱颤的臀肉上,勃起的肉棒正好贴着女人的臀沟,阴囊粘上了花心中渗出的汁液,他并不急将享用着胯下的美肉,只是向下看去,那远比少年高大的身躯却并拢着双腿,屈辱的在床上拱起,立体高贵的五官为了更加凸出肥美的臀部而像鸵鸟一样埋在被褥里,一种变态的成就感在少年心里几乎油然而生。

        他并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欠妥当,这只是情趣。

        “啪嗒,啪嗒”

        滚烫的肉棒透过丝袜拍打在女人的臀沟处,秦越清晰的感觉到那双支撑着自己体重的美腿正在兴奋,吃力的颤动着,被自己双膝夹住的臀儿也不安的摇动起来。

        “我亲爱的?……别馋我了?……快给我你的肉棒?~”模糊但饥渴的声音从埋在发丝中的女人口中呻吟道。

        少年本想在逗弄艾琳一会儿的,但肉棒顶在丝袜上摩擦时,那新奇的快感也让他越发胀痛,索性不在忍耐,他运转噬龙功,这个专门吞噬贵人气运的功法将他本就强壮的肉棒膨胀了小一圈,就这样将与以往不同的肉棒按下去,滑过可爱的菊蕾,从股沟向下,顶入了那口细密缠绕的洞穴里。

        肉棒在重力的作用下长驱直入,那滑嫩的肉褶被冠状沟剐蹭过,将满足的快感传输给渴求欢爱的女人脑中,饱胀的幸福感让她沁出了眼泪,嘴唇哆哆嗦嗦的张开,无声的的喘着气。

        秦越前后摇了摇身体,龟头轻而易举的顶住了躲藏在膣道深处的花心,以不可拒绝的粗暴方式挤压了上去。

        “呃……呃啊啊啊啊?!”

        艾琳从牙缝中挤出痛并快乐的哭诉,她的手紧紧扣着床单,曲线优美的白背起伏了下,双腿开始打着颤,没被压住的臀肉抽搐似的晃动着,荡漾出诱人的肉浪。

        这个姿势让高挑丰满的女人时刻都不能放松下半身的肌肉,更别提上面还压着秦越,因此花穴里比平日里缩的更加紧致,小太监和异国帝妃性器结合的恍若一体,在这个极度违和的上下姿势里,极致的快乐让少年抱住了艾琳的小腹,双腿勾住了黑丝美腿,让身体的重量带着肉棒向下压迫着娇嫩的子宫,传达着雄性征服的欲望。

        “呜……呜呃……哈……哈呜呜呜……”

        被刺激到的膣肉紧紧侍奉着以天神之势从上而下征服女子的肉棒,花心吐出了一股又一股的淫液,讨好润滑着这个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凶狠之物。

        肉棒上迫切的刺激感传来,少年忍不住掐住艾琳的腰来固定自己,只是稍稍的旋转摩擦,艾琳都能给出比以往激烈的多的反应,她简直像是在承受酷刑一样保持着姿势任凭少年在她身上玩弄索取,那并排合拢的双腿在肉棒的摩擦下勉力支撑着,双足紧绷如同满月,溢出的交合汁液顺着黑丝一路向下流淌,直到颤抖的脚踝。

        但秦越有恃无恐,他心知一直处于弱势的艾琳绝不希望自己因这件事而生气离开她,再加上这件事的连锁反应太过剧烈,他才会这么起劲的折腾这个高挑结实的女人。

        少年轻轻摇晃一下身子,让龟头反复在那柔软膣道中微硬的子宫口研磨着,马眼处传来酸爽的感觉时,一边又欣赏身材高大的都铎女人在自己胯下颤抖的样子,那沁出香汗的雪白背肌甚至打起了摆子,艾琳的金发左右晃动着,令人闻之怜悯的哀啼声立刻从胯下的女人口中传来,显然这个刺激对她维持着高难度的姿势是个十足的挑战。

        逆势的征服果然最爽了,秦越的大脑被眼前这一幕冲昏了理智,他用力夹紧了冲刺的肥臀,肉棒对着难以招架的花心一阵狠命的死捅。

        汗珠从白皙的背部滑落,下垂而饱满如球的乳肉伴随着少年的撞击而前后摇摇晃晃,好几次甚至打在了女人的下巴上,随着少年自上斜向下的凶狠刺入,金发白皮的女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样,双腿瑟瑟发抖。

        在那痛苦夹杂着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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