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得知小杨是直男的人，都会鼓起眼睛，张大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也难怪，在据称是全国含GAY量最高的大学，每个男生都要接受关于性取向的质疑。但小杨被问得格外多。

他身高180上下，体重却从没有超过120斤，怎么吃都吃不胖；明明是东北人，说话却轻声细语，还喜欢加些「哎呀」「嘤嘤」这样的语气后缀；

他的举手投足会不时加入兰花指和内八的动作，每晚在宿舍的固定活动是敷面膜；军训时，他因为跟另外一个难以辨认性取向的男生整天腻在一起，更是被怀疑已经成了一对。

可是，小杨真的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

01.

很「娘」的直男真的存在吗？

纵观国内外互联网，很多的人似乎都有一个跨越语言和种族的困惑：

一个很「娘」的人有可能是直男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外貌、语气、动作、爱好，这些通过外在来表现性别的方式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性别表达(Gender Expression)。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将性别表达跟性取向、性别认同混为一谈。

根据联合国的权威界定，性别表达可以是男性化、女性化或中性化的任意组合。性别表达不符合社会规范和预期的人，比如被视为「女性化」的男性和被视为「男性化」的女性，常常受到人身、性和心理暴力以及欺凌等严厉处罚。

但「一个人的性别表达并不总是与其生理性别、性别认同或性倾向相关」。

事实上，「是GAY三分娘」这句话并不成立，男同群体中绝对不乏阳刚之辈。相反地，带有女性气质的男性也不都是GAY。

02.

直男标准是谁制定的？

无论你是直男还是GAY，大多数男性在成长过程中总会听到来自长辈这样的教导：

「男人要有个男人样。」「怎么扭扭捏捏跟个小女孩似的。」「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看起来，阳刚、强硬、粗糙，甚至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性气质已经深深扎根于社会大众的心中，人们希望以这样的标准规训自己、寻找伴侣、养育下一代，将拥有相反性别表达的男性看作异类。

但这样的标准真的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吗？

2014年，内华达大学人类学教授William Jankowiak和剑桥大学心理学系博士生Xuan Li发表了一份题为「中国男性气质之大男子主义模型的衰落」的研究报告。报告指出，从历史来看，中国的男性气概并非只有「武」的一面，而是「文」「武」共存的。

比如明代崇尚「文人」风气，粗放的气质被看作是社会下层的产物；而在尚武的满族统治了清朝之后，男性气质中的「文」和「武」则都有发展；新中国的一段时期内，由于单位体制和分配制度，「文」「武」有了新的侧重。

更何况，什么样的气质属于男性，而什么样的属于女性，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观念。Jankowiak分别于1980年代和2000年代对中国人描述男性和女性的形容词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妒忌」从两性共有的气质变成了专门针对女性的刻板印象；男性新增的气质包括「骗人」和「酷」，「娇气」则是两性共同新增的气质特点。

如此看来，直男和GAY分别是什么气质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而人们一直以来认为是「传统」的男性气质也并不是真正的传统。

03.

每年气温一升，#男生夏天打伞奇怪吗#就会登上热搜

虽然已经接受了总是被当成GAY的事实，但小杨还是在尽力摆脱自己身上「娘」的标签。

就拿现在来说吧。沐浴在北京35摄氏度的大太阳下，小杨和很多其他直男一样，羡慕女生能够人手一把遮阳伞，自己却不敢打。在他们看来，男生打伞是一种「娘」的表现，如果没有跟女生走在一起，自己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不光是小杨，每年气温一升，#男生夏天打伞奇怪吗#相关话题就会登上热搜。今年也不例外，点开话题，已经有很多直男在表达自己想打伞却又不敢打的纠结了。

在『男性气质』一书中，作者R.W.康奈尔指出，男性气质结构一方面为男性在与女性的竞争中取得性别红利；另一方面，也在规训与束缚着他们自身的可能性和行为准则。

这样的例子不仅体现在打伞这一件事上，更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当不修边幅成为了直男的代名词，做一个在意形象的直男就会引来很多麻烦。

在专柜买护肤品，只敢说是帮女性朋友买的。(其实柜哥柜姐都看得出来咋回事)

去游乐园不敢坐过山车，会被嘲笑「你是不是个男人」。

想穿稍微中性一点的衣服，却担心大街上人们会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

……

作为一位异性恋男性，英国艺术家格里森·佩里(Grayson Perry)却格外关注变装艺术。去年，他写了一本『男性的衰落』，成为许多人接触性别议题的入门读物。

在其中，他指出了一种传统典型的男性气质，被要求「阳刚、坚强、理性、独立、自信和勇敢」，但对一些男人来说，这样的男子气概可能是「致命的负担」。究其原因，就在于传统社会赋予了他们的性别角色：「娘娘腔」免谈，要追寻成功和地位、被人仰望，要独立解决问题、承受压力，要压抑痛苦、掩藏悲伤……

如此一来，不仅「直男癌」「土直男」这样的刻板印象标签将进一步跟广大直男群体绑定在一起，直男们也会被要求不能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而一旦有人想要打破这样的刻板印象，他就有可能会被追问「你是不是GAY」，这便是「有毒的男性气质」。

04.

不「母」的直男也分三六九等？！

GAY圈中的鄙视链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你知道直男间也是互相看不起的吗？

康奈尔在『男性气质』中提出过一个著名理论，他将实践中建构起来的男性气质，分为四种类型：支配性、从属性、共谋性、边缘性。虽然都是男性气质的不同表达方式，但这些方式中体现出的等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些气质跟你「娘不娘」关系不大。

处在鄙视链顶端的是支配性的男性气质。当你有钱、有权，最好还有点名气，你的支配性就建立起来了。而如果你属于性少数群体中的一员，或者你在经济上处于弱势地位，你就只能属于从属性男性气质了。

总之，只要不是在种族、阶级、性别、性取向上都处于绝对支配地位的人，还是会被驱逐出男性气质圈。

佩里说，正是这种「有毒的男性气质」，造成了历史与当下我们生活中的诸多惨剧和问题。

00.

最后

从小到大，只要你有点「娘」，无论你是直男还是GAY，你一定受到过或多或少、或明显或隐蔽的排斥和霸凌，99%没有例外。

但我们所说的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一定是对立的吗？

「人们认为阳刚和阴柔就像热和冷的关系一样高：当你把东西弄热时，它就不再冷了。」面对这个问题，海伦·博伊德在『她不是我嫁的那个男人』一书中写下了准确的答案，「但是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根本不是这样。当我在探索男性气质时，我的女性气质也并不会消失，反之亦然。」

2019年，李安走进复旦大学参加对谈活动时，收到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个完全的直男，是怎么拍出来『断背山』的？

李安是这样回答的：「人不能用男女、阴阳来分类，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很多元素在里面，道家理念是阴阳相反，我们里面都有一个女人在，女性里面有男人在，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成分，不是可以简化的。」

无论你是直男还是GAY，你永远无法做到100%的「母」或MAN。那么，何不从心底悦纳自己的气质，并接受他人与你不同的气质呢？

你在生活中见过看起来很娘的直男吗？欢迎在评论区告诉我们。